從《搜索》到《熱搜》：網暴題材商業片的堅守與新變

　　11年前，由陳凱歌導演，高圓圓、趙又廷主演的一部“網絡暴力”題材影片《搜索》引發眾人討論，這也是中國商業電影首次聚焦網暴這一話題。將網絡暴力具象化、影視化的方式可以更加直觀地展現由此帶來的一係列蝴蝶效應和社會影響。2023年12月1日，忻鈺坤導演帶來電影《熱搜》，再次將這一議題推到眾人眼前引發關注。從《搜索》到《熱搜》，中國網暴題材商業影片到底經曆了哪些不變與變？

　　堅守：內核、人物、觀念

　　以網暴為主題延伸創作的作品往往都能敏銳地察覺到網絡社交媒體所帶來的一係列影響，找到觀眾在獵奇、窺探方麵的共鳴，契合他們已知社會事實，再自覺對比影視作品的心理，更多聚焦網絡作為一種公眾平台，其評論者隱匿、言論可以無限被放大以及輿論快速擴散傳播的特點。影片通過“網絡暴力”這一主題進行展開，在核心事件中聚焦不同主體在事件中的轉變。

　　在《搜索》中，核心事件即主角葉藍秋乘坐公交時的不恰當言論恰巧被同車的實習記者拍下，這一事件經報道後引發了網絡罵戰和人肉搜索，主角原本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熱搜》中的陳妙本是極具敏銳觸覺的自媒體工作者，但因為搶熱點、拚速度而忽視了事件背後的真相，導致年輕生命的隕落，後來陳妙這一人物的轉變在於她發現了“真相”背後的殘酷，從此走上了為女孩追回公道之路。不難發現，兩部影片的內核都是借助網絡這個風暴中心引發的一係列無可逆轉的事件，來體現最終風暴中心的人物或深陷泥潭，或借助外力洗清冤屈的過程。此類影片的人物常是與事件緊密關聯的主體，最終所表達的觀念也較為相似。《搜索》展現網絡輿論給主角葉藍秋帶來的不可逆轉的傷害；《熱搜》則展現了網絡暴力逐漸壓垮少女，最終釀成的悲劇，而與之相關的自媒體人陳妙在迷霧中不斷接近真相的過程。影片通過呈現露骨的事實真相來呼籲網絡受眾，未經核實不去跟風，因為隨時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網暴對象。

　　此外，還有一部需要提及的影片是2023年3月上映的《保你平安》。該片講述了因為替朋友出頭而入獄的魏平安在出獄後成為一名墓地推銷員，為給客戶韓露洗清網絡“黃謠”，由此走上了一條崎嶇的伸冤之路的故事。雖視角更加平民化，但在故事內核、人物塑造和觀點表達方麵基本也與上述兩部影片采用了同樣的寫實方法，並警醒民眾追求真相，不要造謠。

　　在故事內核、人物選擇與塑造，以及影片所表達的觀念方麵，聚焦網暴題材的影片大都趨同，既體現了這一題材在這些方麵的堅守，也同時在提醒著創作者去思考是否還可以擁有更多的創新表達。

　　創新：形式、結構、內容

　　導演忻鈺坤這次在影片形式上有諸多創新之處。影片開頭的短短兩分鍾內，通過交叉剪輯將其他畫麵和咖啡豆從研磨到逐漸製作出一杯咖啡的過程剪接在一起，其中展現了微博界麵，以及觀眾熟悉的熱搜條目，伴隨著輿論逐漸發酵的過程，直到咖啡從咖啡機中流出，女子在天台一躍而下，眾多線索交雜彙集，正片開始。導演在采訪中提到“這種現象是一種生活中形成的‘癮’，因為已經不是理性行為，而變成了下意識的舉動，就像我們每天都要喝杯咖啡來提神一般。”每日的人們輾轉在各大網絡平台，不斷刷新熱點也正是這種“癮”的體現。其中，音樂的運用尤其值得關注，當“黑暗”降臨在受害者身上之時，有如《隱秘的角落》中的配樂，營造出陰鬱、壓抑之感，同時伴隨著懸念迭出，將觀眾籠罩在既激動又壓迫的氛圍之下。

　　劇作結構方麵則吊足了觀眾胃口，反轉的出現是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熱搜》中陳妙的合夥人何言因為家庭重擔一直以來持有保守、穩進的經營之道，然而勇立潮頭、追逐熱點的陳妙卻並不買賬，這也為後來的反轉奠定了基礎。當袁弘飾演的嶽鵬這一反派宣布陳妙出局，由何言掌舵的時候，陳妙作為正義的一方和他們自然形成了對立麵。而在劇中高潮部分，陳妙看似來到公司準備通過直播向惡魔低頭道歉時，嶽鵬這一反派的再次阻止，卻被何言在內的一幫陳妙曾經的戰友強勢阻攔。最終，真相得以公之於眾，離開人世的張小穗以證清白，王世民、嶽鵬受到懲罰。影片在情節上十分照顧觀眾的口味，可謂“爽”點十足，觀眾更能參與到劇情之中。而從《搜索》來看，情節雖緊湊，但反轉和刺激點略顯不足，影片在最後展現了深陷“不讓座”事件及所有與之相關的人物的生活巨變，更多的空間則留給觀眾去深思。如今，自媒體的層出不窮也伴隨著質量的參差不齊，網絡平台和自媒體營銷的龐雜和亂象比十多年前更加顯見，《熱搜》的整體表達也隨著時間變遷而較之前的影片更加豐滿有力。

　　《熱搜》劇照

　　由於時代已變，在有關於“網絡暴力”題材方麵的表達也在內容方麵有所轉向。以往的網絡暴力更多通過電視節目報道、相關新聞引發輿論風波，而今，網絡平台的急速發展給予了每一個網民平等的發聲權。一方麵，個體擁有絕對發表言論的權力；另一方麵網絡環境也讓輿論壓力倒逼真相的揭秘。媒介議程設置、沉默的螺旋等大眾傳播的專業術語在片中出現，將網暴的特點一語道出，即盡管自媒體無法決定人們想什麼，但他們卻可以通過製造熱點來影響人們去討論和關注什麼。值得關注的是，在影片《熱搜》中，張小穗被網絡謠言推入深淵，而最終還原真相也是依靠網絡輿論和大眾關注。《搜索》中，網絡暴力是個體不能承受之重，打破了周遭一係列人的平靜生活，而網絡的正義一麵是《搜索》中所缺席的地方。所以，網絡既可以成為壓垮受害者的無數根稻草的聚集之地，也可以成為替正義和真相的發聲之地。

　　由此，從製作中的剪輯手法的豐富、音樂使用的獨特到劇作結構的精密安排和懸念迭出，再到由時代改變導致的內容轉向，這些是網暴題材商業片的新變之處。

　　結語

　　盡管移動互聯網時代是我們正經曆的時代，但在它沒有成為曆史之前去下定論都為時過早，影片中存在的專業術語、網絡熱梗以及滿屏的熱搜界麵和評論區的表現形式或可通過其他藝術表現手法進行呈現。但盡管如此，這部影片依舊能夠抓住熱點、痛點來進行創作，通過對一件事的聚焦牽扯出背後的種種，具有“拔出蘿卜帶出泥”的作用，創作者能夠在影像中利用觀眾所喜歡的方式解決問題。

　　近年來，諸多現實主義題材商業影片抓住時事熱點進行創作，如《我不是藥神》《八角籠中》《孤注一擲》中的事件不是單一的某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而是集合了眾多事件的核心，通過一個故事把同類事件的多樣性和複雜性呈現出來，這其實是任何一個現實原型都無法全麵展現的。《熱搜》結尾再次出現的“熱搜”音效和漂浮滿屏的網評字幕不斷映入眼簾，仿佛依舊在警醒著世人，網絡並不是法外之地，任何一個點讚或是評論都有強大的力量，“帶節奏”的短暫獲益永遠敵不過真相浮出水麵的堅定有力。

　　作者：周子琦，武漢設計工程學院成龍影視傳媒學院